疑汉祖“常蹶两儿欲弃之”事 每日报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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该事原典应见于《樊郦滕灌列传》，其文曰：“至彭城，项羽大破汉军。汉王败，不利，驰去。见孝惠、鲁元，载之。汉王急，马罢，虏在后，常蹶两儿欲弃之，婴长收，竟载之，徐行面雍树乃驰。汉王怒，行欲斩婴者十馀，卒得脱，而至孝惠、鲁元于丰。”《项羽本纪》前后事更详，曰：“春，汉王部五诸侯兵，凡五十六万人，东伐楚。项王闻之，即令诸将击齐，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。四月，汉皆已入彭城，收其货宝美人，日置酒高会。项王乃西从萧，晨击汉军而东，至彭城，日中，大破汉军。汉军皆走，相随入穀、泗水，杀汉卒十馀万人。汉卒皆南走山，楚又追击至灵壁东睢水上。汉军却，为楚所挤，多杀，汉卒十馀万人皆入睢水，睢水为之不流。围汉王三匝。于是大风从西北而起，折木发屋，扬沙石，窈冥昼晦，逢迎楚军。楚军大乱，坏散，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，欲过沛，收家室而西；楚亦使人追之沛，取汉王家：家皆亡，不与汉王相见。汉王道逢得孝惠、鲁元，乃载行。楚骑追汉王，汉王急，推堕孝惠、鲁元车下，滕公常下收载之。如是者三。曰：‘虽急不可以驱，奈何弃之？’于是遂得脱。求太公、吕后不相遇。審食其从太公、吕后閒行，求汉王，反遇楚军。楚军遂与归，报项王，项王常置军中。是时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，汉王间往从之，稍稍收其士卒。至荥阳，诸败军皆会，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，复大振。楚起於彭城，常乘胜逐北，与汉战荥阳南京、索间，汉败楚，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。”

余因该事与诸《纪》、《传》、《表》相悖又乖于常理，故疑其真伪。言其与诸《纪》、《传》、《表》相悖：其一，《高祖本纪》言“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，居下邑。汉王从之，稍收士卒，军砀”、“汉王之败彭城而西，行使人求家室，家室亦亡，不相得。败后乃独得孝惠”。其“独得孝惠”又与他传不同。其二，《高祖功臣侯者年表》记文侯夏侯婴功曰：“全孝惠、鲁元”；又记雍侯王陵功曰：“入汉，守丰。上东，因从战不利，奉孝惠、鲁元出睢水中，及坚守丰”。丰、沛在睢水东北，向西南过睢水即为下邑，故“出睢水”可至下邑。其三，《留侯世家》载“至彭城，汉败而还。至下邑，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”。言“下马”而不称车。故，汉王败于灵璧东睢水上，与数十骑西遁下邑、砀郡，又使夏侯婴至丰、沛收其家室。时王陵守丰，遂奉孝惠、鲁元出，西渡睢水，乃至下邑。太公、吕后等为楚所获。如此庶几可信。言其乖于常理：其一，楚军自鲁地南下，经胡陵、萧，破汉军于彭城，汉军西走谷、泗，至灵璧东睢水上，又经下邑退至荥阳。若情危势急，当自灵璧向西北直趋下邑，又如何先向东北，间于萧县、彭城，逆楚军之锋而“见孝惠、鲁元，载之”？孤军远遁，舍近求远已非坦途，何言“过”耶？其二，汉王既不畏死，求远而收其家室，又如何“常蹶两儿欲弃之”？其三，汉王等驱车在前，楚将兵纵骑在后，车重不若马之疾也。何每每“徐行”、“长收”而楚之追兵不及？若所距甚远，又何必“常蹶两儿欲弃之”？若相距非远，追兵甚急，故而弃之自保，则以两小儿之躯又如何数堕而不坏？太史公“厥协六经异传，整齐百家杂语”，故能考实地、访故人，以“拾遗补蓺，成一家之言”。《樊郦滕灌列传》中载“吾適丰沛，问其遗老，观故萧、曹、樊哙、滕公之家，及其素，异哉所闻！方其鼓刀屠狗卖缯之时，岂自知附骥之尾，垂名汉廷，德流子孙哉？余与他广通，为言高祖功臣之兴时若此云”，《史记》多载传闻，况公子之论乎，纵有戏谑矜伐，不足怪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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